午夜,饒昊蘇坐在銀河數娛的會議室里,打開換氣扇,順手抽出桌案上煙盒里的一支煙,不緊不慢點上。頻繁吸煙并且深夜還留在辦公室奮戰(zhàn),已經成為他的習慣。隔壁,一批投資客也在抽煙。在這控煙的時代,總有任性的一群人,他們都此夜不眠似乎已成定局,這個時間,投資人還在追著饒昊蘇洽談投資。在“不是人干的事”的創(chuàng)業(yè)中,他務實,始終奉行“若無必要,勿增實體”。但是更多時候,饒昊蘇吸一口煙,然后用手敲著桌子,一字一句頓出一句話:“每一個絕世無雙的好作品都是以無比寂寞的勤奮為前提,要么是血,要么是汗,要么是大把曼妙的青春時光。”這使這種廢寢忘食有了古典主義俠客的浪漫。
以游戲為入口的原創(chuàng)IP
人,是不缺浪漫和情懷的,但更難以抵制游戲化。
饒昊蘇把原創(chuàng)內容以手機游戲作為入口進行推廣,同時賺了大把錢。但饒昊蘇一直定義自己的工作為內容創(chuàng)造,并且從頭至尾認為手機游戲是內容創(chuàng)作的一部分。
2015年,數字娛樂的業(yè)內人士都在談IP戰(zhàn)略,實力雄厚的大公司開始投入眾多資金購買版權。饒昊蘇的銀河數娛卻是在原創(chuàng)IP,是自己創(chuàng)造人物,并且只做這件事。
如今的中國成為全球化背景之下的最大市場。在文化消費領域,最后一個得到發(fā)展的應該是數字娛樂與數字內容的創(chuàng)造領域。
任何一個時代的IP、內容和精神內核的產生都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特征。饒昊蘇總結為“以當時最喜聞樂見的方式產生的(內容)”,是由當時最廉價、最喜聞樂見的載體決定的。在紙質載體最喜聞樂見的時代,可以產生魯迅,可以產生金庸;在收音機最喜聞樂見的載體時代,會產生評書《七俠五義》、《楊家將》;只有在全民都認為電視機是最喜聞樂見的載體,才會產生1983年版的電視劇《西游記》。電視機現在不是全民喜聞樂見的載體了,因為年輕人是不看電視的。
在2015年,中國有五億多手機用戶,最喜聞樂見的方式和最廉價的傳播方式一定是手機。這是一個新的時代。
如今中國的數字創(chuàng)造領域里,尚沒有能拿得出手的東西。饒昊蘇因著自己的興趣,也有了自己的情懷。“中國在數字娛樂領域里面這一仗是一定不能輸的。”
“2015年,中國手游公布了17個IP——火影、海賊、拳皇、世焚、HelloKT等,這全球最頂尖的17個IP,只有一個中國產品就是銀河數娛的《無間獄》”。那天,饒昊蘇非常憤怒地在微信群里發(fā)了一條信息:“這不是廣告,也無關銀河數娛,這是這個行業(yè)的悲哀,也是所有從業(yè)人員的悲哀。”
在饒昊蘇看來,中國手游在如此激烈的競爭環(huán)境下,給中國的原創(chuàng)IP留了一絲活路。“如果連《無間獄》也不存在的話,代表中國原創(chuàng)IP全滅”,但這并非意味著全部,手機游戲只是饒昊蘇創(chuàng)造IP的一個形式。
饒昊蘇選擇了數字娛樂這一入口來進行奮斗。也正是這個入口,給他帶來進一步發(fā)展的基礎。
信念是不可辜負的
饒昊蘇曾經有一次做夢,夢到公司倒閉了,醒來痛不欲生,老婆提醒他,沒倒閉,這是夢。
那以后,饒昊蘇更努力做事。“一天也不休息,我沒有周六周日,也沒有過年過節(jié),沒黑沒夜,凌晨要到五點鐘,就是無間獄一樣,這根本不是人過的日子。我想多睡一下,告訴自己要睡了今天就輸了。”
銀河數娛的作品之一《無間獄》的故事是這樣的:地獄第十九層叫作無間獄,是不能輪回的,在里面是無窮無盡地受苦。江湖上有一個榜單,一旦有人上榜就會被黑白兩道追殺,所以榜單內的人必須贏得每一場戰(zhàn)斗,如果輸了就死了。
這個劇本在創(chuàng)作過程中已經開始不斷隱喻。“我覺得創(chuàng)業(yè)就像無間獄,我的每個產品都必須贏,我的每個決定都必須贏,我的每一次合作都必須要大家贏,只要我輸掉一次就沒人跟我玩兒了。”饒昊蘇說。
《無間獄》的主創(chuàng)是一名叫殷正的小孩兒,他和饒昊蘇一樣都是天蝎座,都屬馬。他喜歡徐克導演早期的作品。“我們就搞這樣的,《無間獄》是他提出來的,我就非常贊同”,饒昊蘇對這位手下甚是愛惜。
《無間獄》是一個武俠手游,據說這個游戲能“讓你看見奇跡和信念是不可辜負的”。
創(chuàng)業(yè)是一個沸熱的地獄,創(chuàng)業(yè)的過程就是滅人欲的過程。
18歲那年,饒昊蘇離開岳陽的平江縣城,為生存而奔波來到長沙。他敲開一家出版社的大門說:“我能在這兒工作嗎?”
出版社的社長看著眼前 這個 孩子,問:“你能干什么?”
“能畫點畫。”
社長看了他的畫,答應一張畫給他三元錢,恰好一盒盒飯的錢。
這是一家技術和內容相結合的出版社。偶然的機會,饒昊蘇在出版社里學會了操作電腦,并且省下外出洗澡的錢來買書學習。
作為一個還在為溫飽掙扎的年輕人,饒昊蘇想到更廣闊的天地闖蕩。
這一天突然之間就來了,一個三四線城市的創(chuàng)業(yè)者到了上海之后,10個月之內拿到將近1000萬投資做了一家多媒體公司。但夢想有時候就是如此容易破碎。此時行業(yè)盜版太猖獗,光盤發(fā)布不到四個小時,就有人盜版下載。饒昊蘇當時很受傷,他把這一切歸結為不會做市場、銷售和管理,他因此進了外國人的公司學習。
他避開了別人的英語優(yōu)勢,選了一家日本公司。在這家公司里,他像小孩子一樣搞地推,帶著幾個人從淮海路1號開始敲門拜訪,一天下來拜訪到900多號。饒昊蘇頂著大太陽,脖子上的皮曬得一抹就掉。為了彌補銷售短板,技術出身的饒昊蘇沒氣餒,他已經是事業(yè)部總經理了還親自去打電話,一天打70個。
饒昊蘇說:“那段日子教會我很多東西,比如任務完成了沒有,不能回答說基本怎么著,說基本,他們就給你打一個完成75%,日本人就是這樣的,全是數字化,硬生生把自己變成了一個理性的人,后來我覺得搞完技術是一切的核心,我必須要把技術這一塊短板補上來。”
基于這種磨練和平臺,饒昊蘇進入了中國第二大IT外包公司——中國軟件國際集團。當時智能手機客戶端被很多人嫌棄,IT公司最討厭做這玩意兒。IT公司不講用戶體驗,只講合理性和邏輯穩(wěn)定,確保不能有事故發(fā)生。一次酒會杯盤狼藉之后,饒昊蘇得到進入一家大型游戲企業(yè)的機會。“但后來我這邊辭職后,那邊去不了了。”饒昊蘇的創(chuàng)業(yè)就這樣被逼上絕境。
而時至今日,饒昊蘇也經常逼自己。
“有時候說被逼是沒辦法,沒有理由。”饒昊蘇說,“第一,我們選擇了一個正確的方向、最賺錢的方向——重度游戲;第二,作品全部是3D的,全部沖著最高品質來做,而且都是原創(chuàng)IP,每一部都有可能成為經典,才有了一個行業(yè)公司的崛起。”
饒昊蘇認為,手機游戲是內容創(chuàng)作的一部分。
駛入未知之地
“你得得的馬蹄聲,是我心中的錯誤……”(音)一首16歲的詩歌,饒昊蘇覺得很好。雖然今天讀來,已經甚是羞澀,但那時候是勇敢的表達。
“勇敢地駛入前人未知之地”,饒昊蘇經常用這句話來鼓勵自己。“創(chuàng)業(yè)是在黑夜里尋找方向,根本不知道誰是對的,唯一的辦法就是勇敢地向前走,走到走不下去為止。”
饒昊蘇有著文藝青年的感性,因為寫一條微博,自己都哭了。
“心中最后一朵美麗的花,幾百號兄弟的職業(yè)發(fā)展前景都在我手里面,當遇到一個夢寐以求的舞臺時,以進駐倒立的方式去成長,去餞行承諾,以夸張的或者有儀式感的方式去迎接這種變化和提升,但我從來都是告明一切信念與情義的,責任與愛也從來都是我最后的底線。夜深人靜的時候,我就會回想起自己19歲的時候失學了,獨自一個人生存,看不到未來,瘦弱、自卑而又敏感,但是我知道自己將來會踏進北京或者上海,也不可能一直都那么迷茫。人的本質是很難改變的,但是想起過去就會更加珍惜身邊的這些兄弟和機會,所以最后我還是不像一個老板或者一個商人……”那天晚上,他仿佛在微博上裝瘋賣傻。
“在那一瞬間我是真的,我寫這個東西的時候,是我的真情流露。”
饒昊蘇寫這條微博的時候,覺得自己就是他們的大哥,不像一個老板。正如2015年春節(jié),他一個人關上門,在單位繼續(xù)畫他的畫。那一刻,他感覺自己真的像一個創(chuàng)意總監(jiān),然后肆意揮發(fā)。
傾其所有畢其功
前不久,饒昊蘇在其微信朋友圈宣布,銀河數娛A輪融資超過1億元人民幣,投資方為東方富海、松禾資本。紫輝創(chuàng)投則為其天使輪的投資機構。早些年,紫輝創(chuàng)投一直跟著饒昊蘇。在更早的時候,這個公司的投資人隔兩三個月就請饒昊蘇吃飯。
2013年10月16日,紫輝創(chuàng)投打電話給饒昊蘇:“你來搞個事,我們來出錢,你要錢我們就給你,一直給到你不用我的錢為止。”最后,這些錢饒昊蘇大約用去了2400萬元。而在上市 這 個問題面前,饒 昊蘇 相當謹慎。
“我們從頭到尾也沒想過上市這件事,如果不是為了我的投資方能夠退出,我為什么要上市呢?我都不需要上市。”饒昊蘇有著湖南人本性里的經世致用,銀河數娛為了投資人退出才會上市。
饒昊蘇年輕的時候很喜歡一個理論:沒有必要,就不要增加一些東西。如果這個東西是不必要的,去用不但不是好事,反而會增加麻煩。
有很多人說為了上市、為了融資,就去創(chuàng)業(yè)。
饒昊蘇卻說,創(chuàng)業(yè)的本質是做商業(yè),商業(yè)的本質是做生意,生意的本質是做買賣,買賣的本質是為了生存和生活。他這樣解釋:“因為沒有工作了,找不到路,所以我得做一個事來營生,來生活。”
融資不是勝利,上市也不是。“我們做一件事情挺賺錢,而且在賺錢的時候還挺開心,我為什么要上市?”銀河數娛A輪融了幾個億,至今都沒地方花。
饒昊蘇說:“30歲以前,我認為每天早上想去上班就是成功,這是一種狀態(tài),不是一種結果,商業(yè)世界是不確定的,但是如果我想要一個結果,我能得到的話就是成功。”
有人告訴饒昊蘇,應該至少做兩款休閑游戲或者輕度游戲,萬一出點事好有產品能兜底。
但是饒昊蘇始終認為,曹操官渡沒有打贏就沒有曹操,越是創(chuàng)業(yè)越要“傾其所有畢其功”。既然如此,饒昊蘇便把所有的寶都押在了重度游戲上。故事發(fā)生了,去年底重度游戲超過所有休閑游戲的時候,整個行業(yè)里面只有重度游戲的公司就是銀河數娛。
在沒有人做原創(chuàng)IP的時候,公司推出了“銀河數娛10大原創(chuàng)IP計劃”,在著力打造10個原創(chuàng)IP;在沒有人看好重度游戲時,銀河數娛也做了,然后賣給日本人、韓國人……饒昊蘇覺得三個月以上的戰(zhàn)略都是假的,“轉速是最好的戰(zhàn)略,每一步都贏你最后才贏”。
饒昊蘇對《創(chuàng)業(yè)家》記者說:“就像在黑夜里我不知道自己的方向,就朝著一個地方走,一直走到一面墻的時候,我再換個方向走,如果我沒有碰到墻,我就一直朝這個方向走,不管它是對還是錯,所以我做游戲就做最高級別的大型游戲,就做原創(chuàng)的,我只能這樣。”